講座翻譯:「販賣慾望 — 中國男同志微網紅的情色直播與自製色情」

陳薇安
6 min readMar 6,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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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性別研討會的講者是在香港中文大學性別研究博士的宋林,他目前在澳門大學的傳播學院擔任博士後研究員。

當日的主題是中國的男同志色情片。色情片在性別研究(sexuality studies)是一個十分邊緣的子領域,而在這個子領域中又是以西方,或是僅限於日本的東亞文化的脈絡中討論。

宋林在香港中文大學研究的主題是中國酷兒文化的生產,後來他的研究領域則偏重媒體文化。因此,色情片就是兩者的交叉點。

他引用了兩個觀點來談論中國色情片的社會位置與重要性。一位是Jacobs「性與色情已成為中國二十一世紀的政治核心力量。性與色情在中國政治的的科技與文化政策、網路管治的藍圖都無所不在。」

宋林又指出男同志文化中,又有 “pornification”的現象,也就是說,每件事物在男同志文化中都可以被視作是有情慾性的。Burger提出「色情使男同志變得可見,而且可以同時是文化的紀錄與激發情慾的工具。每一個由色情而起的高潮,都是一個政治性的酷兒行動」,也可以說,色情把不同的男同志都連結再一起了。因此討論中國的G片是討論中國政策與管制下的酷兒性的重要主題。

中國男同志色情的的歷史

在最初有網路的時候,要看色情片必須使用撥接網路。不只網路速度很慢,而且若家人發現電話無法使用,也會知道有人正在使用網路。在那個時候,色情片都十分的短,大概只有五分鐘左右。

後來有了較為快速的網路,離開了網路的「石器時代」,有比較多色情片可以下載,而大多數的色情片都是美國或是日本片。在新媒體時代,能夠取得的色情片不論質、量跟主題的多元性都比以前好很多。雖然在中國觀賞需要翻牆,但還是相較以前方便。

中國G片的現狀:缺乏合法產製鍊

很多人會問,真的有中國男同志色情片嗎?我們又該如何定義中國男同志色情片?

在平常男同志之間討論色情片,或是在網路上求資源的論壇中,幾乎都是美片或日片,這些都是有合法色情片產業的國家。中國的男同志色情片產業與演員都非常少。少數中國的G片演員之一包晗,藝名叫Eric East,畢業於上海外國語大學,在UCLA攻讀法文碩士,在美國開始拍攝G片。所以他也不是在中國本土進入G片的產製鍊的,而是在色情產業較為蓬勃的美國開始色情生涯的。而台灣的狀況也是一樣,因為色情片不合法,所以有些台灣男同志就會去日本拍A片。

看到這樣的狀況,我們可以了解在不同國家的政策下色情產業的發展,影響G片是如何被生產與消費。在今日,中國的G片有增加一些。有一些微信公眾號會對一群小眾的受眾公開行銷中國的本地演員。不過數量並不是很多。

在中國G片裡面,對演員來說很重要的事讓觀眾看完之後去追蹤他們的微信,甚至在一部很紅的G片裡面,演員們一直拿著一張寫著自己的微信號的紙,以至於情節一直被那張紙打斷,那張紙甚至遮住了許多重要的部分。

大致來說,中國G片還是遵守了一種「G片生產線」,展現出一種攻受二分,還有傳統的吸、舔、幹的性腳本。

中國男同志直播主:從網紅到網黃

直播,相對於色情片,又是另外一種文化。直播透過美國的Twitch變得流行,它的特色是它可以是參與式的,任何人都可以參加與互動。而跟直播的發源地美國相較,中國直播文化是在一個平行宇宙的另類線上生態系。中國熱門的直播平台有YY、快手、鬥魚、淘寶、pandit等超過兩百個平台。而直播是一個擁有三百五十萬直播主, 3億觀眾,超過5億產值的產業。

中國男同志直播網紅的崛起,來自一個叫做鹹蛋家的平台。這個平台一開始是為了異性戀女性製作。不過因為裡面有很多帥哥,也有很多直播主是男同志,所以有很多男同志在看這個平台。直播主透過情緒勞動獲利賺取禮物或小費,也就是他們主要的收入來源,而平台也會抽成這些小費。

這個軟體十分受男同志歡迎,因為直播主們好看、可愛、會跟觀眾互動。但是後來這個軟體最終還是破產了。原因是因為政府對於太多給男同志的露骨資訊進行管制。在百萬鮮肉破產之後,很多直播主試著用自己的方式賺錢。因為在直播平台上沒有辦法賺很多錢,所以很多網紅直接自己開淘寶店,讓粉絲們到淘寶店裡面消費,可以避免平台的抽成。

也有很多網紅在平台倒掉之後,決定自己製作色情片。例如網紅(黃?)咸蛋家就是這樣的例子。這些影片展現了一種去中心化的特質,是一種DIY的生產模式。他們不是專業拍攝,也沒有專業經紀人。通常的流程是在拍攝之後,網黃們會翻牆發到tumblr或twitter上,再吸引觀眾回到微信成為追蹤者並且付錢觀看更多。

這個流程不一定是一個直線性的生產線,可能被檢舉、關帳。因此,在這個過程,網黃們會一直切換帳號、可以看起來是賣衣服,要去特別詢問才會被引導另一個平台看色情的部分。

因此,這個社會現象也展現了科技關鍵的重要性,也就是說這些網黃展現了很大的數位識讀(digital literacy)的能力。他們了解如何製作、散佈影片,如何翻牆並吸引觀眾。同時,也呈現了規避網路審查的能力,而這與網路世界的模糊性也有很大的關係。

理論分析

對於這個現象,我們也可以試圖用更理論的分析方式來探究。在酷兒馬克思主義的分析框架下,我們可以看到資本主義能夠商品化任何事物的能力,導致了異化與正常化的問題。但是同時,它也提供製造一個批判的、反異性戀常規的主題的可能性。

酷兒與馬克思主義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質疑看似自然的的社會關係。性(sexuality)被建構成自然的、地方且私人的。我們理解性別的方式其實都是經過資本中介的,例如正常化展演性的陽剛特質,其實是來自資本主義對身體的勞動的需求。

Alderson認為,當代資本主義的背景 酷兒政治不再是一種單純的顛覆政治,而是存在於更加『寬容』的資本主義結構中。既配合這一結構,又從結構當中尋找對抗的可能。

但是,資本的擴張也提供了新的主體形成的機會。例如在美國,牛仔在酷兒社群成為性的象徵,就是一個陽剛形象被挪用的例子。那些猛男雜誌也呈現了所謂「商品拜物教(commodity fetish)」也有解放的功能。

因此資本主義與酷兒性呈現一種相互矛盾卻互補的關係。一方面它停止酷兒式的質疑,收編酷兒的反叛,令一方面它也提供了性主體形成的機會。

結論:理解中國G片

中國G片是一個來自擴張中的資本主義下的產品,是以獲利為動機出發的。演員的慾望在資本主義的邏輯下被商品化與物化。而且這類G片強化了同性戀常規、陽剛主義的性別二分的框架。

但是,我們也必須體認到中國G片是在異性戀常規、國家管制以及企業資本主義的邊緣中生產的。因此,它們可能也提供了一種反叛的可能,能夠建構中國的男同性戀主體性。

色情片呈現了資本主義下,性的一體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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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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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itten by 陳薇安

台灣酷兒,心繫香港,欣賞波蘭文化。熱愛社會學,特別是性別、教育與認同政治。希望一直走在改變社會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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