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與惡的距離– 誰的人權?誰的家庭?

陳薇安
4 min readApr 17,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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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次看完八集。哭到眼睛澀。追完之後上網看了影評,看到在劇中一直不被諒解的王赦(人權律師),在真實討論中也同樣不被諒解,覺得心好痛。

我看了一些關於王赦的討論,發現大多數的觀眾還是不能理解「為壞人辯護的律師」。就像我當初說想念法律的時候,一堆人問我「那如果壞人來找你幫他打官司怎麼辦」。我覺得挺難過的。如果在審判之前,就知道誰是絕對的壞人,那就沒有司法體系存在的必要了。就是因為我們把一個人到底犯何錯,該受什麼樣的處罰這件事交予法官,所以才要有人維持這個法治社會的運作。

我每次看到有社會案件發生,網路上想都不去思考為什麼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就想要把這個人處死,我都覺得好心寒。殺一個人,是不可能解決那些我們社會的安全網與制度一層一層都無法接住的問題,是不可能把我們跟所有的惡切割的。但是這些心地也不壞的網路鄉民就是秉持著這麼簡單粗暴的想法,我覺得好難過。

問題在哪裡?問題不只是王赦質疑的「如果一個國家需要透過殺人來撫慰人心,這算什麼國家?」,更是到底在罪案之前發生了什麼事,讓一個人除了殺人之外別無退路,想不到別的方法來滿足他的需求。

王赦在劇中向他的太太說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原因:

「不是每個人生下來都可以選擇,但媚,妳真的很幸運,妳有愛妳的爸爸,愛妳的媽媽,甚至不用擔心生活,可是我們不一樣。

我們可能會有個爸爸因為找不到工作每天酗酒就打媽媽,沒辦法好好讀書,沒辦法好好睡覺,我們很窮,很小的時候就要出去打工,但可能做一、兩個月就會被炒魷魚,我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我們是在不斷被否定當中成長,甚至有時候就會相信記在腦袋裡面,說他們沒出息那些聲音,是真的,陳昌就信了,他相信只有殺掉那兩個小孩他才能得到解脫。

可是如果你問我為什麼,我不知道,我只能用猜的,他想殺掉的人,是那個他小時候的自己,他的確犯下難以原諒的罪,我會說他是罪人,但不一定是壞人。」

這就是我對這個世界最於心不忍的一面。可是,要我這樣的人談階級,我心中總有一種生帶優勢者的愧疚。我的聲音,大概就像律師的太太一樣吧。「我是不是太好命了」,王赦的太太在知道王赦的身世之後,問自己的媽媽。

最近剛好也在很多課也在講intersectionality,講性別,種族,階級等等的相互交織。可是只要一談階級這件事,我一方面覺得是一個很重要的面向所以希望可以多加理解,但另一方面就覺得對於自己的特權感到很愧疚。

從另一方面在王赦與妻子的互動中,同時也可以發現法律的思維可能帶來的傲慢。例如王赦會跟妻子說「他不是神經病,他有一個名字,他叫李曉明」,那是王赦的善良。但他這樣的善良卻不能夠諒解妻子對安全的顧慮,與想要被在乎的需求。在幼稚園驚魂的那夜,王赦確認妻女無事之後,就去關心應思聰。但是他沒有想到,妻女除了身體上的無事,心理上也想被關心。

可是假使我在王赦的情況,說實話我也覺得其實應思聰(疑犯,疑似有精神狀況)會是比較需要我的。因為妻女已經確認平安,但是應思聰在缺乏律師在場的訊問可能會產生對他很不利的筆錄後果。

「你總是在在乎那些壞人,那我們呢?」來自家人的請求,王赦難以回答,我同樣也不行。如果是前幾年的我看這部劇,一定會覺得家人這樣的請求很煩。王赦跟妻子說「我保護你們」的時候,他真的能保護到他的家人嗎?若真有,又能夠「保護」多少呢?

我覺得這掙扎很難啊。我追尋理想也是就像王赦說「這就是我這輩子要做的事」,那種堅定無人能擋。我不是不在乎他們啊,我只是衝起來一把火,無暇顧及身邊的人。

但我也開始反思這件事情。當我想要幫助別人的時候,那我自己身邊的關係呢?那關心我的人呢?我的一股熱情如果讓關心我的人感到受忽視,怎麼辦呢?

國家的荒謬如此令人心痛,可是在這樣荒謬的時代我們依然要相愛,依然要撫養孩子,依然要攜手往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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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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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itten by 陳薇安

台灣酷兒,心繫香港,欣賞波蘭文化。熱愛社會學,特別是性別、教育與認同政治。希望一直走在改變社會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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