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在想,到底怎麼樣才算是夠正常了?
我一方面很想要了解甚至質疑整個社會如何藉著正常之名,行壓迫之實。但是我覺得我對理論上的興趣,跟我對自身個人的要求根本是相衝突的。
我一邊若渴地想要了解權力是如何無所不在,想要知道社會是如何藉由定義正常去挑出那些不合於主流標準的人,去批判社會如何污名化那些拒絕同化的人。
可是對於我自己,我想讓我自己看起來很正常。我說的不是普通,只是正常。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情。
總覺得帶著某種偽裝,會被識破,會被發現自己是跟大家不一樣的人。我一開始的模仿很拙劣,我感受到自己的笨拙。我怕我終究會發現世界上沒有我能夠融入的群體。
我一直在想,我夠正常了嗎?我聊天的樣子看起來自然嗎?我的衣著,我的眼神,我講話的方式是對的嗎?我的特質,看起來是加分的個人特色,還是其實造成了困擾,已經在背後被偷偷地討厭了呢?
很多時候,我都在心中偷偷記數著自己犯的錯誤,以及別人犯的錯誤,總希望自己不是犯的錯誤最多的那個。
有人問我為什麼做每一件事情背後都有一套解釋,甚至很多時候都是有強烈的意識形態。我覺得大概就是因為我想讓我做的事都很合理吧。
我好想找到一個關於自己的答案,然後竭盡所能地活成那個樣子。但我也知道,我們人,不是這麼運作的。這樣的我們,只會活成履歷,而不是自己。
我覺得我藏著一個秘密,但這個秘密就是我自己。
在熱線,我感受到多元性在這裡是多麽的被重視。我看到什麼是溫柔而堅定的溝通。我看到人是可以怎麼努力的一邊成為他自己,但也一邊同理別人。但我還是怕著。我多希望我可以跨過我自己心中這個結,去相信,去勇敢一點的嘗試。我想梳理自己。我不只想用理論梳理自己,我想接受衝擊,去面對不同的人,跟不同的人相處(而不是找到關於人際關係的標準答案),真心去同理與感受。
我想我一直試圖從脈絡的角度分析,但我覺得我可以去多同理一些。昨天看了家庭小組的會議,看到熱線的工作人員怎麼去模擬工作坊/聚會的帶領。我看到人跟人關係的複雜,不見得是壞事,而是出於情感,出於想要被支持被接住的需求,而相處甚至是有意的活動帶領,是沒有標準答案的。
我一點都不勇敢。我怕得要死。我總是在嘗試跟挑戰,但我總是怕得要死。我怕我的不完美會被翻出來公審,被嘲笑,被排斥。我每天都嘗試著合理化自己,想證明自己是對的。所以我一直在拼命的裝備自己,但是我不敢去嘗試,我活得小心翼翼,怕做錯事情。
但有時候真的不是對與錯的問題。我想要面對自己,想要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想要再一路上好好的學習怎樣可以成為更能同理他人的人。我不想要讓知識成為武器,我想要讓知識讓我更完整,讓他人也更完整。
我不是說我以後不怕做錯事情,因為有些事真的會傷害到別人。只是說,我會活出我自己的樣子,以我自己的樣子愛人,而不是以最安全的樣子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