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兩三年前聽過手天使這個組織,就一直很喜歡手天使在做的事情。只是一直覺得沒有機會多聽到手天使的分享。
面對邊緣中的邊緣
我覺得在整場講座的一開始,講者就講了這樣一段話。
對於障礙者,很多人會說「你好勇敢喔」「你好厲害喔」「加油」。對很多人來說,障礙必須被治癒。但對障礙者來說,這就是一種生命狀態,比較像是這個部分缺損了,另一部分就會比較發達。「比如說楊恩典,我們看他用腳吃飯,會覺得很厲害。但是啊不然你要叫他用什麼吃飯?」
很多人會把障礙者看作一個生命鬥士。但是不是每一個障礙者都要用這樣的方式過日子,這是個別障礙者的自主性的問題。
我覺得在這樣的想法下,覺得可以比較平常心的去面對障礙者,或是生命樣態不同的人。這樣的邏輯下,障礙者同樣也會有性慾,就變成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覺得手天使做的事情很困難也重要。手天使做的事情直接面對了社會對於障礙與性的污名。而這對於性的污名又連結到了社會對於身體的疏離,因為照顧者對身體的態度,連帶的使障礙者們更無法了解他們的身體。
社會對於障礙者權利的想像,經常侷限在吃飽穿暖上。性這件事情不被當作一個生理需求,一直被遮掩、隱瞞甚至懲罰。所以我覺得手天使做的事情,真的好難好難。在一個恐性的社會裡,卻要直面一群最不被承認身體自主權的人中,要做性的賦權。
解放每一種身體、每一種慾望
以前我經常會想,幻想所謂「殘缺」的身體,會不會是把自己的幻想與性建築在他人的痛苦或悲劇上呢?
但是,當障礙不必與殘缺劃上等號,而是一種生命的狀態,被視為一種差異來看待,對於障礙者(的身體)的幻想,又有何不好呢?而且,障礙者並不是無性的存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下,性幻想其實本來就是人跟人互動的一環。
在講座中,講者提到其實輪椅這個物品長期是被醫療化的,但是手天使的理念覺得其實輪椅也可以被賦予性的想像。障礙者,以及他們的輪椅/輔具,也可以是性感的、值得被愛與幻想的。
手天使之前就有辦過輪椅的繩縛。講者提到,有人跟被綁的障礙者有這樣一個對話。
「你已經是一個不自由的人,為什麼還要被綁,更不自由?」
「我沒有選擇生下來不自由。但是我選擇了這個繩師來綁我,我選擇了固定的感覺。這是一種解放的感覺,這是不一樣的」
這個對話,解答了過去的我對BDSM的一些困惑,以及還是覺得「怕怕」的地方。很多人會說BDSM就是對人格的一種侮辱、一種非人性化的對待,可是我覺得這樣的對話就更是讓我覺得BDSM是一種選擇、是一種對待自己的欲望跟身體的方式。
其實性跟慾望可以在每一個地方被投射。對我來說,比起不斷去審查自己的慾望是不是好的,我更希望可以去拓展慾望的空間。不要審查自己,也邀請他人一起放下那個審查著慾望的念頭,一起去接納各式各樣的慾望。
我覺得對於慾望的壓制,那些規範後面都有它的背景跟當時後對於維持整體結構穩定的目的。可是,我們作為有自我的能動性的人,也可以透過直面自己的慾望,某種程度上改變這樣的規範。
性解放這件事聽起來可能對很多人來說很可怕。所以在談性這件事只把焦點放在性暴力上而不談性的愉悅。可是我覺得當性只是一種暴力的可能,大家只會害怕性,更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想要性的感覺。這樣,即使只從安全的角度來看,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而且,我覺得在一個能夠誠實的面對自己身體與慾望的環境的話,說不定對於「不夠完美的身體」也能有更大的接納。因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感覺到什麼,所以就不比較不會用媒體呈現的單一想像來看待自己跟別人。或許,在路上看到那些不是標準的身體,樣態不同的身體、有障礙的身體,就不會覺得那麼不好意思、不自在而感到必須要移開自己的視線。
我真的很喜歡這一場演講,不只是因為多瞭解了障礙者的議題,也是因為很多關於性的權利的論述,不只適用於障礙者,也適用於每一個獨特卻覺得必須要壓抑自己的身體跟慾望的人。